【编者按】当联邦公共卫生体系陷入决策混乱，各州正在掀起一场自下而上的科学保卫战。上周美国疾控中心疫苗顾问会议的戏剧性反转，暴露出国家层面公共卫生指导的失序——专家当场承认不知为何投票，决议在24小时内两度翻转。这种摇摆正在催生全新的权力格局：西海岸四州组建健康联盟率先发布独立疫苗指南，东北六州成立公共卫生协作体自定复工标准，而佛罗里达却朝着取消儿童强制接种的方向激进前行。正如波士顿大学学者所言，这既是美国联邦制传统的延续，也是将全民健康置于地方政治实验场的危险赌局。当病毒不分州界而政策各自为政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科学共识的撕裂，更是一场关乎亿万生命的现实博弈。

上周美国疾控中心疫苗顾问会议现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困惑。

委员们当场承认根本不清楚投票内容——先是否决幼儿麻疹-腮腺炎-风疹-水痘联合疫苗，数分钟后却又投票维持其资金支持。

更魔幻的是第二天，他们再次推翻了前日的资金决议。

如今手握最终签字权的是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副部长、疾控中心代理主任吉姆·奥尼尔（律师出身而非医学背景）。尽管该委员会的建议直接影响保险公司和联邦项目拨款，但其本身并不具备强制力。各州完全可以自行决定是否采纳。

西海岸的加州、俄勒冈、华盛顿和夏威夷已组建"西海岸健康联盟"，首轮行动就甩开联邦独立发布新冠、流感和呼吸道合胞病毒疫苗联合建议，力度远超国家疫苗顾问委员会。

"公共卫生绝不能被政治割裂成碎片！"俄勒冈州卫生主任塞贾尔·哈提直言。

加州卫生主任埃里卡·潘明确表态，联盟旨在"展现科学与价值观的统一"，终结公众认知混乱。

这个联盟正在探索实验室检测协同、数据共享甚至集团采购等深度合作。

哈提强调："我们要重塑对科学的信任，捍卫每个家庭自我保护的自由，打破无尽的政策壁垒。"

东北部的纽约与邻州则成立"东北公共卫生协作体"。民主党州长凯西·霍楚直言这是对华盛顿背离科学的当头棒喝。

"每位居民都将获得新冠疫苗，绝无例外！"她在声明中斩钉截铁。

该联盟早已突破疫苗范畴——当疾控中心解散感染控制顾问机构后，东北各州自行制定了复工标准，目前工作组已覆盖疫苗、实验室、应急准备和流行病监测四大领域。

康涅狄格州卫生专员玛尼莎·朱萨尼一针见血："传染病从不理会州界，我们必须同进退。"

两大联盟保持着高频互动。"我们每日都在沟通，"哈提透露。

纽约市代理卫生专员米歇尔·莫尔斯更发出警世之言："联邦机构正在空心化，我们岂能坐视？公共卫生本质在地方，必须立即行动！"

『被迫临场发挥的困局』

各州领导者将联盟建设视为填补华盛顿权力真空的必然选择。

"本以为经历大流行后我们会更重视公共卫生，但联邦政府却在背道而驰，"纽约州卫生专员詹姆斯·麦克唐纳痛心疾首。

马萨诸塞州专员罗比·戈尔茨坦补充道："历史上联邦本是凝聚我们的核心，今年一月这个传统正在崩塌。"

波士顿大学法学教授马特·莫塔精准总结困境："各州正在自力更生——有时扩大疫苗覆盖，有时收紧权限。这虽是体制设计，却注定导致效率低下和认知混乱。"

公共卫生法的天平早已向各州倾斜。

东北大学法学院的温迪·帕梅特指出："遇到公共卫生问题，我们习惯性推给各州。"

自19世纪起，疫苗强制接种权就归属各州。联邦机构可批准疫苗、提供资金，但除极特殊情况（如联邦雇员）外无权强制推行。

加州大学哈斯汀法学院的多里特·赖斯赞同此观点："公共卫生权威主要在州级，联邦建议终究只是建议。"

疫苗顾问委员会的投票虽影响保险规则，但各州完全有权另立标准。

分歧正在急速扩大。在卫生局长约瑟夫·拉达波主导下，佛罗里达正朝着全面取消儿童疫苗要求迈进——这将是全美首例。乔治城大学法学教授拉里·戈斯汀警告，此举可能重启1905年"雅各布森诉马萨诸塞州案"引发的世纪之争，当时最高法院为保障公共安全确立了州级疫苗强制权。

卫生领袖们疾呼：体系割裂必将引发混乱甚至葬送生命。"联邦沉默制造真空，各州要么联合行动，要么分崩离析，"哈提断言。

潘主任补充道："失去联邦公信力，我们只能临场发挥。"

麦克唐纳警示党派裂痕可能加剧。

莫尔斯直言："蓝州与红州各自为政，公众将陷入更深刻的分裂。"

戈斯汀的警告振聋发聩："这会导致混乱、低效，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！"

这种州级拉锯战并非新现象。19世纪霍乱流行时，地方卫生委员会在联邦缺位下自建排污系统；1950年代脊髓灰质炎暴发，各州组织大规模接种诊所，直至联邦资金抹平差异。

新冠疫情期间，白宫应对协调官德博拉·伯克斯亲历了联邦权力的局限。她走访44个州，恳请州长们根据本州人口实施口罩令、封锁措施和疫苗接种。

她后来回忆："我努力让他们制定针对性方案，而非机械执行联邦指南。"

前最高法院大法官路易斯·布兰代斯曾将各州称为"民主实验室"，允许地方试验新政策而不危及全国。但病毒从不理会州界——清晨从塔拉哈西出发的病原体，次日就能抵达时代广场。

如今，各州俨然成为公共卫生的试验场。有的州在加强防护，有的却在削减保障。这些选择无论好坏，终将影响我们每个人。